【深呼晰】永不醒来的梦
周深坐在沙滩上，温热的海水在涛声中沉沉浮浮，却只浅浅地没过他的脚踝。天上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华，像是一个巨大的被涂成黑色的屋顶，海的尽头没入漆黑一片的穹顶。
他恍惚地意识到，他大概又是在做梦。这个梦，他仿佛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听说做梦的人在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的那一刻就会醒来，可他就坐在那里，没有人带他离开。
他感觉温热的海水带起轻轻的浮沙，细细地摩挲着他的脚背，海浪的声音温柔而恬静，由远及近，循环往复，世界仿佛静止在这里，而他却莫名有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周深就静默在那里，久到快要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突然，周深感觉风中传来了细碎的响动，他有些好奇地朝四面张望，兴许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沿着陆地的远方向外望去，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朝自己的方向而来。离得稍微近了些，周深才看清一些。是一个男人的轮廓，他的周身萦绕着浅浅的微光，在黑暗无垠的世界里显得温柔而坚强。
周深静默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终于可以看清他的面容。细长的眼型，眉峰向上挑着，鼻梁向他的背脊一样笔直而挺拔，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整张脸看上去冷酷而疏离。
可周深莫名地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定很温柔吧。
周深觉得他应是自己熟悉的人，可稍一思索颅腔内便开始尖锐地疼痛。
周深用嘴型询问他，你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着朝周深而去。
周深站起身来，面向男人。他似乎能感觉到男人的焦急与恐惧。于是他向男人伸出手，此刻他竟莫名地希望能被这个男人能来到自己身边，紧紧地拥抱自己。
可是梦境突然起了剧烈的变化，温热平静的海水突然变得汹涌而冰冷，瞬息之间便没过他的腰，周深有些慌张，他努力朝男人的方向迈去，可海浪比他更快地占领眼前的地面。周深感觉自己脚下踩着的沙地变得虚无，他恐惧地向男人伸出手去，可什么也抓不住。
男人艰难地向周深奔去，巨浪裹着细小而尖锐的砂砾朝他拍去，他奋力从浪潮中劈开一条狭小的道路，然而浪潮一秒也不停歇似的去而复返，他的头发被完全浸湿了，胡乱地贴在他英俊又颓唐的脸上，发梢一股股地往下淌着水，绝望而狼狈，像个失去所有财宝而发疯的冒险者。周深看见他的嘴巴大声地张合，像是在对自己呼喊着什么。
可周深根本听不见。
汹涌的浪潮将周深死死拉扯住，粗鲁地拽着他下沉，他奋力伸长了手想逃离黑暗的侵袭，身体却仿佛陷入泥淖里动弹不得。他绝望地看着远处的光芒越来越远、越来越暗，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没有立即失去意识，窒息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张开嘴想要呼吸，可下一秒冰冷的海水便从四面八方涌入，让他处可逃。
海水的巨大压力让他感觉快要被压成碎片，可感官却又无比的清明。他感觉自己的胃部像是裂开了一道缝隙，痉挛绞痛不停，胃里的东西在翻滚着朝上涌去，酸性的物质灌满了整个喉咙、鼻腔，无处可去，最终涌向气管中。他被疼痛和绝望裹挟着，连呼和吸都是奢望，逐渐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他想，如果天上没有月亮的话，大海又为何将他带走呢。
——
周深的眼皮突然地震颤一下，猛地睁开。眼前是一个普通的卧室样子，装修得很简约，床头摆着大大小小的玩偶，有的很新，有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也非常干净，被主人保存的很好的样子。
周深对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有些茫然，下意识伸出手捏捏自己的脸，有触感，会疼。
还好，刚刚只是在做梦啊。
周深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一只温热的手臂伸过来将自己搂在怀中，他像受到惊吓的猫一般迅速缩起，警惕地往身旁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睡眼惺忪却怎么想都不合时宜的面孔。
“晰……晰哥？！”
——
“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王晰一手搅着燕麦粥，一手托着下巴问周深。
“晰哥，我……我应该记得什么啊……”还没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周深，愣愣地问。
“比如，你从某个综艺里捡回来的那只小柴犬，比如我们已经录好还没有发的双人专辑，比如你吵着闹着要去的佛罗伦萨，还有，”王晰把温度刚好的燕麦粥放到周深面前，“你应该换个称呼。”
称呼？周深有些疑惑，不叫晰哥那应该叫什么？王晰？王哥？老王？想到自己叫“老王”的样子，周深不禁“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为了掩饰尴尬，他假装端起燕麦粥准备糊弄过去，却瞥见自己无名指上好像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上面隐约刻着一行英文的小字，他抬起手，看了好一会才终于看清，
Elvis.Wang
周深抬头，王晰的左手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
“晰哥……我想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
“嗯？”
“咱……咱俩谁先表的白啊？”
——
“晰哥，我要换衣服，你出去一下。”周深撒娇着把王晰推出卧室，虽然他已经非常迅速地接受王晰是自己恋人的这个事实，但他一时半会还是接受不了两人坦诚相对。他拉开衣柜，里面的衣服几乎都是成对的情侣装，周深拿出一件偏小一些的黑色毛衣套上，刚刚合适。
他开门让王晰进来，果不其然见他拿出了跟自己身上一模一样只是稍微偏大的那件毛衣出来。
喂，这样赤裸裸的秀恩爱是不是稍微有点不好啊！周深在心里小声地吐槽着。
“晰哥，我们要去医院吗？”周深终于想起来自己失忆这回事了。
“我已经给你约了医生了，明天去。”王晰好像对找回周深的记忆这件事并不迫切，“都中午了，去吃酸汤鱼火锅吧，你不是念叨好久了吗。”
“哦……其实我更想吃小龙虾……”
——
周深并排与王晰走着，王晰一手拎着从店里打包的没有吃完的小龙虾，另一只手紧紧地牵着周深，像是怕他跑丢似的。
周深感觉有点不自在，虽然王晰从前也总爱挎着他，但还能勉强说是兄弟之间的动作，而十指相扣却无论如何都只有爱人之间才会有了。
周深有些担心周围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们。可是他并没有挣脱王晰的手，因为他莫名地从王晰掌心的温度中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商场里的人并不多，有一些路过的人似乎认出他俩来，对于他俩紧扣的双手，却没有一个人露出惊讶的神情。
周深有些疑惑，却没有马上问王晰，他觉得这样肆无忌惮秀恩爱的感觉，似乎还挺好。
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小姑娘似乎认出了他俩，激动地询问：“你是周深吗？天哪！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
“麻烦帮我们结账，谢谢。”王晰把已经打开的付款码递给收银员，她在看到王晰的一刹那突然噤声，然后垂下头麻利地帮他们结好了账。
——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周深盘腿坐在沙发上，小口吃着切好的水果。王晰从厨房端来热好的牛奶，递给周深，然后坐在周深边上，打开电视。
“想看什么？”
“唔……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综艺吗？”
“综艺啊……不如回顾一下向往的生活里勤勤恳恳种菜的小深深？”
“你走。”周深假装生气地踹了王晰一脚，却半分力气也没使，还顺势被王晰抓过脚踝，整个人都被王晰圈在怀里。
“别撩我啊，你还病着呢。”王晰捏了捏周深的小脸蛋，并没有做更进一步的事情。他用手机推了部老电影上去。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两个人安静地窝在一起看着电影，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着，就像无数普通情侣的普通的夜晚。看着看着，周深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便捏着嗓子撒娇要让王先生抱自己去洗漱。
躺在床上，周深脑子里还有很多很多疑问，比如为什么大家看他的眼神无奈又怜悯，为什么王晰突然跟他变成了爱人，为什么没人对他们的关系有一丁点质疑。他满脑子跟浆糊似的，什么也想不通，可他并不急着去探寻答案，时间还有很多呢，重要的是，他的爱人会一直陪着他找下去。
周深闭上眼睛，王晰近在咫尺的温度让他感觉无限的安心，他像个小孩儿一样窝在王晰的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睡意渐渐袭来。
——
周深平静而绵长的呼吸声从怀里传来，王晰却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毫无睡意。他知道，如果此刻闭上眼睛，那么当睁开的那一刻，他又会面对那一双懵懂无辜的眼神，又会再一次被爱人忘记。
这一切都会一次次提醒他，那个怕痛的小孩，在那个灰暗的夜晚独自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医生说，半瓶剂量的艾司唑仑会使胃部受到强烈的刺激，它并不会马上作用于神经让人沉睡，只会让人意识模糊无法动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胃容物翻滚上涌。那些流质会涌向喉咙、涌向鼻腔、甚至涌向耳朵，最后灌入气管，让人在剧烈的疼痛中逐渐缺氧。虽然他很快被人发现送往医院，但缺氧造成的脑部不可逆损伤，会让他一次次地忘记那些让他痛苦的事情。
剧痛席卷全身却无法动弹的时候，他会想些什么呢？会恨爱人决绝的离去吗？会恨世间的流言蜚语嘶吼吗？会后悔从一开始就不该如飞蛾一般扑入这团巨大的火焰中吗？还是单纯希望着，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早一些遇见他呢？
王晰觉得自己像个强盗，从周深那里夺来了孤注一掷的爱情，却又仓皇脱身，留给他一地的狼藉。
周深会无数次遗忘，再无数次地醒来，在他构筑的虚假曾经里一无所知地被爱着，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局，王晰不敢奢求更多。
他们可以牵手，接吻，举着两瓶冰镇的低醇啤酒在夜晚的廊桥干杯，可以窝在沙发里听窗外的暴雨倾盆，可以邀请亲人好友来家中聚会狂欢，可以做一切他们曾经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就像一对寻常的爱人。
可这一切本不应该用周深的痛苦换来。
王晰想，他应永远被囚禁在永无止境的孤独星球上，守着玻璃罩里的枯萎玫瑰。
这是他的赎罪，向被他亲手毁掉的爱人。
——
又是寂静黑夜。
周深坐在沙滩上，温热的海水没过他的脚踝。他望向远方，似乎有微光闪烁。
这次，他会握住我的手吗？
FIN.
注：以上内容均为文学创作（我编的），切勿认真！切勿模仿！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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